第 58 章
關燈
小
中
大
第 58 章
半年前, 也就是鴻昌帝在位的第二十年，恰逢五十大壽。
太子性情懦弱純善，少時還因“心思純良”得皇帝看重。
然近些年, 皇帝身體每況愈下，對繼承人的要求越來越高，每每見著太子，便覺其不堪大用, 常常斥責。
嚴重時，甚至會當著一眾臣子奴才斥責，直言“爾甚不佳”。
縱使面上無人敢說，但私下總有傳言流出去，太子也因此愈發怯懦。
太子一派官員日夜發愁，有人提議，若能借著皇帝大壽的機會，進獻延年益壽的至寶, 或許可以求得聖心眷顧。
恰在此時，太子得到了一種名為“水幽草”的種子。
水幽草是靈草, 一枝雙葉，食之可延年益壽，補氣養魂。
只是這種靈草往往生在谷底幽暗之處, 吸食月光而生。不易獲得，更不易在凡塵界養活。
尋常人更是見所未見，聞所未聞。
太子便打算以水幽草為賀禮，獻給皇帝。
聽到這裏，慕千影便發現了事情的關鍵：
“可水幽草本不是人能輕易養成的。且不說靈草本就對清氣的要求極高, 水幽草是其中尤其易生靈的靈草。一念善一念惡，若是被煞氣和惡念幹擾, 就會養成一枝單葉的鬼木。”
她想到了無渡城裏企圖靠著鬼木續命的江家和徐嫣：
“就算能續命，如此邪物，也是飲鴆止渴，皇帝用不成吧？”
謝諭清沒有說話。
慕千影沒想到自己竟然猜對了：
“所以，太子最後獻的，真的是鬼木啊？”
謝諭清點了點頭：
“不錯，一枝單葉，且當場引得一潛藏妖族露出真身攻擊皇帝，玄蒼真人當場斷定，太子進貢之物，確是鬼木無疑。”
以防慕千影搞混，他又解釋了一句：
“玄蒼真人是國師玄隱真人的師弟。雖同是玄門弟子，但玄蒼真人性格更古怪些，平時不怎麽露面。”
“哦……”
慕千影點了點頭表示記住了，但依然覺得太子這事兒哪哪都說不通：
“太子若是種不出來，就算了唄，何必堅持將如此邪物進獻呢？”
謝諭清被她語氣裏的天真逗笑：
“這皇城裏的人，就算是個“一”字，也要品出十層意思才敢說出口。”
他擡手，理了理慕千影耳邊垂下的流蘇：
“更何況，太子進獻水幽草一事並不是什麽秘密，若是最後拿不出來，就算是本就不容易，最後也會變成他自己無能。”
“無能的後果就這麽可怕嗎？”
慕千影撇了撇嘴。
謝諭清趁著整理流蘇的功夫，順手摸了摸她盤成雙丫髻的頭發，面上卻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端方姿態：
“對於普通人而言，不算嚴重。可太子不行，他本就不得皇帝喜愛，又因水幽草種植失敗，畏懼皇帝斥責甚至貶黜，故而生了謀逆之心。”
他說完，沖慕千影瞇了瞇眼睛：
“是不是很合理？”
“這……有點極端了吧？太子也可以繼續害怕著，而什麽都不做啊？”
慕千影再次被這套彎彎繞繞的思維邏輯震撼到，而面前這人顯然是這些彎繞思維模式中的佼佼者。
謝諭清臉上是一種看不清態度的神情：
“重點不是他做了什麽，而是別人覺得他會做什麽。”
之後的事情，全都按著合理到順暢的走向進行著。
府中侍從信誓旦旦，水幽草喜陰，一直由太子親自照料，白日裏一直被密不透風的紅布遮擋著，根本沒有人見過種出來的東西是什麽。
直到壽宴當場揭開紅布，眾人才知道，太子種出來的是一枝單葉的鬼木。
太子府中查出了龍袍，太子妃母家更是查出大量貪汙受賄的罪行。
而在壽宴上攻擊皇帝的妖族，知女，也被查出曾在無渡城出現過。
太子勾結邊城，借妖族之手謀反弒父，罪名難脫，畏罪自殺。
此事至此，便成了板上釘釘。
太子黨的官員紛紛遭到了牽連，罰的罰，貶的貶，謝諭清也因此被遷怒，明升暗貶，外派至了無渡城。
“我在無渡城查探，與知女有關的卷宗很少，但鑒妖司確實保留了一卷。五年前，知女化狼傷人，已經被捕，當時的鑒妖司指揮使，後來是太子門下的人。”
聽見謝諭清的話，慕千影皺眉。
確實太順暢了。
一雙手撫上她的眉心。
謝諭清兩指捋了捋她的額頭，像在展平一張紙，語氣帶著調侃：
“皺什麽眉。”
慕千影睜大了眼睛看他。
馬車便在這時放慢了速度，慕千影頭上的雙丫髻上墜下來的流蘇隨之晃了晃，襯得她一雙眸子越發明亮。
太好看了。
謝諭清仔細端詳她半晌，不得不承認，以他娘子這樣的容貌，扮作宮女，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。
“昨夜昌王府出事，皇帝特在太極殿舉辦驅邪典禮，皇家子弟和眾官員都會到場，國師親自主持。”
說罷，謝諭清仍不放心，又交代了一遍：
“寧懷卓身邊總有兩個小太監跟著，你要小心。”
“記住啦。”
慕千影再一次重覆他“畫的重點”：
“坤寧宮離太極殿很近，是皇後宮所，宮禁森嚴，寧懷卓會在坤寧宮側門玩蹴鞠，然後我端著茶壺路過，不小心撞上他，他好心，允我換身衣裳。”
謝諭清點了點頭，他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外面，已經到了第一道宮墻外，他這樣的外臣需得下車步行。
馬車會由小太監接管，引至令一側統一照看，等待出宮的眾大臣。
而皇親貴族的馬車會直入第一道宮門，停在第二道宮門外。
第二道和第三道宮門無皇帝特賜，無人可以驅車進入。
但，昌王如今如日中天，皇帝為了表達對這個兒子的格外在意，特許他今日驅車直達太極殿。
馬車停下，李成在車外喚了句：“公子。”
謝諭清起身，又回頭看了一眼慕千影。
對方沖他露出個燦爛的笑。
他回頭，撩袍下了馬車。
下面已經到了幾個官員，見他到此，不論心裏作何想法，紛紛上來寒暄了兩句。
謝諭清回答地不卑不亢，聽不出多少親近之意，卻也讓人挑不出錯。
直到昌王的馬車掛著明顯的標識，大喇喇直入宮門時，一根綠藤悄然攀上了他的車轅。
昌王癱在馬車裏，猶被昨夜嚇得不輕，肩膀上還貼著一張辟邪符紙。
換了身更加正式的朝服，打扮得珠光寶氣，反倒襯得他臉色不太好。
馬車路過眾官員時，昌王還特意掀開簾子，斜吊著眼，沖謝諭清陰陽怪氣道了句：
“謝指揮使，昨夜過得如何啊？”
謝明軒告訴他，謝諭清還未入京時，便拿紫蘇的死威脅過他t。
若他當真手眼通天，知道些許真相……
那這個人，可就留不得了。
謝諭清餘光瞥到車轅上攀著的細藤，藤上綠葉悄悄動了動，偽裝成風吹過的樣子，是慕千影在沖他招手。
他眉眼裏不禁帶出幾分笑意，轉而斂了神色對昌王道：
“殿下遇險，我等臣子自是擔憂不已，難以入眠。”
昌王盯著他看了許久，到底是無法從他那張紋絲不動的官方冷漠臉中看出端倪。
終是“哼”了一聲，松開了簾子。
謝諭清目送馬車離去，細藤上的葉子又晃了晃，做出個擺手告別的動作。
他露出個微笑。
這一閃而過的笑容被太史令鄭照捕捉，他不由得驚奇起來：
“謝大人，怎麽看起來，比在京城時和藹許多？”
見著昌王這種混不吝的，竟也能露出這樣欣慰的笑。
太史令是朝中少有的，不站隊，不受賄，一心秉筆直書的正直官員。
謝諭清與他雖無多少交情，卻也沒有矛盾，聞言微微頷首：
“鄭大人玩笑了，謝某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娘子。”
鄭照握著笏板的手一頓：
“謝大人成親了？何時成的親？”
謝諭清笑了笑：“新婚。”
那笑容讓鄭照牙酸。
他一把年紀了，卻也因為謝諭清提起娘子時的那種語氣而感到老臉一紅：
“年輕人啊，真是年輕人。”
*
慕千影在快到太極殿的時候下了車。
她穿著小宮女的衣服，提著個茶壺，學著謝諭清教她的模樣，低眉順眼地朝著坤寧宮走去。
中間路過了許多隊步履匆匆的宮女太監，與她擦肩而過，是往太極殿的方向去的。
慕千影側耳，聽見他們說著：
“國師親自驅邪，這樣的機會可不能錯過……”
“聽說跟著國師進宮的還有個蓬萊的仙人，貌比潘安，必得前去看看啊……”
鐘逸塵。
她心裏念出這個名字。
他明明知道紫蘇的魂魄不在了，還裝模作樣來這個“驅邪典禮”做什麽？
坤寧宮就在眼前了，紅墻帶出讓人壓抑的威嚴感。
慕千影壓下思緒，朝著不遠處心不在焉玩著蹴鞠的小男孩走去。
一下子同對方撞了滿懷，微涼的茶水撒了兩人滿身。
“哪裏來的宮女！放肆！你可知你撞到的是誰？”
一個太監立即跑過來，不急著扶寧懷卓，反而張口便斥責她。
慕千影摔坐在地上，和寧懷卓對視了一眼。
寧懷卓一下子接受到了她的暗號。
他從地上爬起來，板著一張臉，有模有樣道：
“罷了，今日皇爺爺賜福驅邪，宮內全是大臣命婦，你這小宮女，還不快隨我去換身衣服。”
那小太監還想說些什麽，慕千影已經利落地從地上站了起來，跟在寧懷卓身後進了坤寧宮。
路過那太監時，假裝走路不穩，一下子將他撞開了去。
分明輕巧一撞，那太監卻仿佛碰到了什麽極堅硬有力的墻壁，一下子摔出去好遠。
“哎呦呦——”
他癱在地上，抱著腿哀嚎連連。
另一個太監被他的叫喊聲嚇了一跳，連忙去扶他：
“小聲些！仔細驚動了那邊的主子！”
慕千影已經和寧懷卓進了坤寧宮。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半年前, 也就是鴻昌帝在位的第二十年，恰逢五十大壽。
太子性情懦弱純善，少時還因“心思純良”得皇帝看重。
然近些年, 皇帝身體每況愈下，對繼承人的要求越來越高，每每見著太子，便覺其不堪大用, 常常斥責。
嚴重時，甚至會當著一眾臣子奴才斥責，直言“爾甚不佳”。
縱使面上無人敢說，但私下總有傳言流出去，太子也因此愈發怯懦。
太子一派官員日夜發愁，有人提議，若能借著皇帝大壽的機會，進獻延年益壽的至寶, 或許可以求得聖心眷顧。
恰在此時，太子得到了一種名為“水幽草”的種子。
水幽草是靈草, 一枝雙葉，食之可延年益壽，補氣養魂。
只是這種靈草往往生在谷底幽暗之處, 吸食月光而生。不易獲得，更不易在凡塵界養活。
尋常人更是見所未見，聞所未聞。
太子便打算以水幽草為賀禮，獻給皇帝。
聽到這裏，慕千影便發現了事情的關鍵：
“可水幽草本不是人能輕易養成的。且不說靈草本就對清氣的要求極高, 水幽草是其中尤其易生靈的靈草。一念善一念惡，若是被煞氣和惡念幹擾, 就會養成一枝單葉的鬼木。”
她想到了無渡城裏企圖靠著鬼木續命的江家和徐嫣：
“就算能續命，如此邪物，也是飲鴆止渴，皇帝用不成吧？”
謝諭清沒有說話。
慕千影沒想到自己竟然猜對了：
“所以，太子最後獻的，真的是鬼木啊？”
謝諭清點了點頭：
“不錯，一枝單葉，且當場引得一潛藏妖族露出真身攻擊皇帝，玄蒼真人當場斷定，太子進貢之物，確是鬼木無疑。”
以防慕千影搞混，他又解釋了一句：
“玄蒼真人是國師玄隱真人的師弟。雖同是玄門弟子，但玄蒼真人性格更古怪些，平時不怎麽露面。”
“哦……”
慕千影點了點頭表示記住了，但依然覺得太子這事兒哪哪都說不通：
“太子若是種不出來，就算了唄，何必堅持將如此邪物進獻呢？”
謝諭清被她語氣裏的天真逗笑：
“這皇城裏的人，就算是個“一”字，也要品出十層意思才敢說出口。”
他擡手，理了理慕千影耳邊垂下的流蘇：
“更何況，太子進獻水幽草一事並不是什麽秘密，若是最後拿不出來，就算是本就不容易，最後也會變成他自己無能。”
“無能的後果就這麽可怕嗎？”
慕千影撇了撇嘴。
謝諭清趁著整理流蘇的功夫，順手摸了摸她盤成雙丫髻的頭發，面上卻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端方姿態：
“對於普通人而言，不算嚴重。可太子不行，他本就不得皇帝喜愛，又因水幽草種植失敗，畏懼皇帝斥責甚至貶黜，故而生了謀逆之心。”
他說完，沖慕千影瞇了瞇眼睛：
“是不是很合理？”
“這……有點極端了吧？太子也可以繼續害怕著，而什麽都不做啊？”
慕千影再次被這套彎彎繞繞的思維邏輯震撼到，而面前這人顯然是這些彎繞思維模式中的佼佼者。
謝諭清臉上是一種看不清態度的神情：
“重點不是他做了什麽，而是別人覺得他會做什麽。”
之後的事情，全都按著合理到順暢的走向進行著。
府中侍從信誓旦旦，水幽草喜陰，一直由太子親自照料，白日裏一直被密不透風的紅布遮擋著，根本沒有人見過種出來的東西是什麽。
直到壽宴當場揭開紅布，眾人才知道，太子種出來的是一枝單葉的鬼木。
太子府中查出了龍袍，太子妃母家更是查出大量貪汙受賄的罪行。
而在壽宴上攻擊皇帝的妖族，知女，也被查出曾在無渡城出現過。
太子勾結邊城，借妖族之手謀反弒父，罪名難脫，畏罪自殺。
此事至此，便成了板上釘釘。
太子黨的官員紛紛遭到了牽連，罰的罰，貶的貶，謝諭清也因此被遷怒，明升暗貶，外派至了無渡城。
“我在無渡城查探，與知女有關的卷宗很少，但鑒妖司確實保留了一卷。五年前，知女化狼傷人，已經被捕，當時的鑒妖司指揮使，後來是太子門下的人。”
聽見謝諭清的話，慕千影皺眉。
確實太順暢了。
一雙手撫上她的眉心。
謝諭清兩指捋了捋她的額頭，像在展平一張紙，語氣帶著調侃：
“皺什麽眉。”
慕千影睜大了眼睛看他。
馬車便在這時放慢了速度，慕千影頭上的雙丫髻上墜下來的流蘇隨之晃了晃，襯得她一雙眸子越發明亮。
太好看了。
謝諭清仔細端詳她半晌，不得不承認，以他娘子這樣的容貌，扮作宮女，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。
“昨夜昌王府出事，皇帝特在太極殿舉辦驅邪典禮，皇家子弟和眾官員都會到場，國師親自主持。”
說罷，謝諭清仍不放心，又交代了一遍：
“寧懷卓身邊總有兩個小太監跟著，你要小心。”
“記住啦。”
慕千影再一次重覆他“畫的重點”：
“坤寧宮離太極殿很近，是皇後宮所，宮禁森嚴，寧懷卓會在坤寧宮側門玩蹴鞠，然後我端著茶壺路過，不小心撞上他，他好心，允我換身衣裳。”
謝諭清點了點頭，他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外面，已經到了第一道宮墻外，他這樣的外臣需得下車步行。
馬車會由小太監接管，引至令一側統一照看，等待出宮的眾大臣。
而皇親貴族的馬車會直入第一道宮門，停在第二道宮門外。
第二道和第三道宮門無皇帝特賜，無人可以驅車進入。
但，昌王如今如日中天，皇帝為了表達對這個兒子的格外在意，特許他今日驅車直達太極殿。
馬車停下，李成在車外喚了句：“公子。”
謝諭清起身，又回頭看了一眼慕千影。
對方沖他露出個燦爛的笑。
他回頭，撩袍下了馬車。
下面已經到了幾個官員，見他到此，不論心裏作何想法，紛紛上來寒暄了兩句。
謝諭清回答地不卑不亢，聽不出多少親近之意，卻也讓人挑不出錯。
直到昌王的馬車掛著明顯的標識，大喇喇直入宮門時，一根綠藤悄然攀上了他的車轅。
昌王癱在馬車裏，猶被昨夜嚇得不輕，肩膀上還貼著一張辟邪符紙。
換了身更加正式的朝服，打扮得珠光寶氣，反倒襯得他臉色不太好。
馬車路過眾官員時，昌王還特意掀開簾子，斜吊著眼，沖謝諭清陰陽怪氣道了句：
“謝指揮使，昨夜過得如何啊？”
謝明軒告訴他，謝諭清還未入京時，便拿紫蘇的死威脅過他t。
若他當真手眼通天，知道些許真相……
那這個人，可就留不得了。
謝諭清餘光瞥到車轅上攀著的細藤，藤上綠葉悄悄動了動，偽裝成風吹過的樣子，是慕千影在沖他招手。
他眉眼裏不禁帶出幾分笑意，轉而斂了神色對昌王道：
“殿下遇險，我等臣子自是擔憂不已，難以入眠。”
昌王盯著他看了許久，到底是無法從他那張紋絲不動的官方冷漠臉中看出端倪。
終是“哼”了一聲，松開了簾子。
謝諭清目送馬車離去，細藤上的葉子又晃了晃，做出個擺手告別的動作。
他露出個微笑。
這一閃而過的笑容被太史令鄭照捕捉，他不由得驚奇起來：
“謝大人，怎麽看起來，比在京城時和藹許多？”
見著昌王這種混不吝的，竟也能露出這樣欣慰的笑。
太史令是朝中少有的，不站隊，不受賄，一心秉筆直書的正直官員。
謝諭清與他雖無多少交情，卻也沒有矛盾，聞言微微頷首：
“鄭大人玩笑了，謝某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娘子。”
鄭照握著笏板的手一頓：
“謝大人成親了？何時成的親？”
謝諭清笑了笑：“新婚。”
那笑容讓鄭照牙酸。
他一把年紀了，卻也因為謝諭清提起娘子時的那種語氣而感到老臉一紅：
“年輕人啊，真是年輕人。”
*
慕千影在快到太極殿的時候下了車。
她穿著小宮女的衣服，提著個茶壺，學著謝諭清教她的模樣，低眉順眼地朝著坤寧宮走去。
中間路過了許多隊步履匆匆的宮女太監，與她擦肩而過，是往太極殿的方向去的。
慕千影側耳，聽見他們說著：
“國師親自驅邪，這樣的機會可不能錯過……”
“聽說跟著國師進宮的還有個蓬萊的仙人，貌比潘安，必得前去看看啊……”
鐘逸塵。
她心裏念出這個名字。
他明明知道紫蘇的魂魄不在了，還裝模作樣來這個“驅邪典禮”做什麽？
坤寧宮就在眼前了，紅墻帶出讓人壓抑的威嚴感。
慕千影壓下思緒，朝著不遠處心不在焉玩著蹴鞠的小男孩走去。
一下子同對方撞了滿懷，微涼的茶水撒了兩人滿身。
“哪裏來的宮女！放肆！你可知你撞到的是誰？”
一個太監立即跑過來，不急著扶寧懷卓，反而張口便斥責她。
慕千影摔坐在地上，和寧懷卓對視了一眼。
寧懷卓一下子接受到了她的暗號。
他從地上爬起來，板著一張臉，有模有樣道：
“罷了，今日皇爺爺賜福驅邪，宮內全是大臣命婦，你這小宮女，還不快隨我去換身衣服。”
那小太監還想說些什麽，慕千影已經利落地從地上站了起來，跟在寧懷卓身後進了坤寧宮。
路過那太監時，假裝走路不穩，一下子將他撞開了去。
分明輕巧一撞，那太監卻仿佛碰到了什麽極堅硬有力的墻壁，一下子摔出去好遠。
“哎呦呦——”
他癱在地上，抱著腿哀嚎連連。
另一個太監被他的叫喊聲嚇了一跳，連忙去扶他：
“小聲些！仔細驚動了那邊的主子！”
慕千影已經和寧懷卓進了坤寧宮。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